人生境界論的第三個方面,還指胸襟器度。古人常用“胸次”、“胸懷”,“懷抱“來形容之,認為是一個人的道德層次與人生修養(yǎng)的顯現。今天我們評價一個人的人生境界,往往從這方面著眼。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講究人生的磨練與自我覺悟,當人經歷了許多滄桑甚至磨難時,往往對于人情世故有些看穿,胸次超然。宋人講理學道德,往往從這外方面去體悟,比如程顥有一首著名的詩《秋日偶成》中詠嘆:“閑來夫事為不從容,睡覺東窗日已紅。萬物靜觀皆處自得,四時佳興與人同。道通天地有形外,思入風云變態(tài)中。富貴不淫貧賤樂,男兒到此是豪雄?!边@首詩抒發(fā)了這位歷經世故,學問洞達的哲學家胸懷寬敞,超越世俗,天人合一的人生境界。尤其是最后的一句“男兒到此是豪雄”,寫出了中國文化中人格境界與洞穿世事,回歸自我,胸次超然的的特點。今天我們常常體會到由于社會與單位諸事的糾纏,人事復雜,心胸狹隘之人隨處可見,我們自己的心胸久而久也不免習染的苦惱,古人的這種心胸修養(yǎng),倒是可以給我們許多啟示的。
從做學問的角度來,國學強調人品與學問的一體化,古人一再強調,做學問如果沒有胸襟器度,肯定是做不成大學問的。唐代文學家柳宗元曾說:“夫氣煩則慮亂,視壅則志滯,君子則必有游息之物,高明之具,使之清寧平夷,恒若有余,然后理達而事成”,后來明代有大思想家王夫之也一再強調這層意思。王國維在他的《人間詞話》中也提出,古來成大事業(yè)者,做大學問者,一定要有很高的心胸境界。在今天我們講國學,這一點是應當特別強調的。
人生境界論的第四個方面,指人生品味與趣味。比如六朝時是一個講究雅人深致的時代,所謂雅人深致,是指一個人有很高的文化修養(yǎng)與門弟血統(tǒng)。魏晉六朝是所謂雅道相傳的年代,雅道是人生的品味,審美的趣味,它分別了人生的修養(yǎng)層次與道德修養(yǎng)的層次,而這些最直接的顯示便是一個人的趣味。北宋黃庭堅說過:“余嘗為少年言,士大夫處世可以百為,唯不可俗,俗便不可醫(yī)也?!眹鴮W大師梁啟超寫過一篇文章叫做《趣味教育與教育趣味》,其中舉了《世說新語》中的兩個名士的軼事來說明。一個叫祖約的人喜歡錢,一個叫阮孚的人喜歡木屐,人們對他們的喜好不能分其高低。但有一天,客人造訪祖約,祖約正在數他的財寶與錢物,一時收藏不盡,還剩兩小筐錢,見客人來趕忙放在背后,生怕給客人看見,其鄙俗之“趣”可見一斑??腿擞秩グ菰L阮孚,見他正在給自制的木屐上蠟,嘆道:“不知一生可穿幾雙屐?”說話時意態(tài)瀟灑,情趣盎然。于是客人通過這件事終于分出了阮孚與祖約趣味的高低。梁啟超舉出這件軼事是想說明:“凡一種趣味事項,倘或是要瞞人的,或是拿別人的苦痛換自己的快樂,或是快樂和煩惱相續(xù)的,這等統(tǒng)名為下等趣味。”這因此,趣味問題顯然與國學中的人生境界中的價值判斷直接相關。
梁啟超主張在青少年時,便要培養(yǎng)高尚的趣味,“人生在幼年青年期,趣味是最濃的,成天價亂碰亂迸,若不引他到高等趣味的路上,他們便非流入下等趣味不可。”這些論述表現了梁啟超對于趣味在人格培養(yǎng)領域的重要地位。趣味是人類異于動物的介于愛好與理性、修養(yǎng)與嗜好之間的生命追求,它是人性的集中顯現,也是通向道德境域的潛意識。梁啟超重視對于趣味的研究,表明他的文化思想是很深邃的。
中國文化與人生智慧向來主張親近自然